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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手不凡金大侠 ——《书剑恩仇录》印象记

来源: 赣南日报
2025-01-10 19:50

  《书剑恩仇录》是金庸的第一部武侠小说,写于1955年。最早读到它,是学生时代的某个暑假。那个季节的乡村,天气炎热,人也基本处于劳累忙碌之中。在这样的生活状态中,不知从哪个邻居那里获得了一本翻得有几分破烂的《书剑恩仇录》。记得这部小说分上下册,先拿到的是下册。那时课外读物匮乏,一本通俗小说,吸引力自是不可估量,哪管它是否有头有尾?书到手便迫不及待读下去,至今犹记翻开来便是第十一回,回目“高塔入云盟九鼎 快招如电显双鹰”。才读几段便感到故事情节引人入胜,虽然没看到上册,但不影响我一口气把它看完。及至换得上册看完,更觉整部作品妙不可言,让人回味无穷。 

  这是我初读《书剑恩仇录》的感觉,犹如一个饥饿的人吃了某种食品,多少年之后还觉得是人间美味。而事过境迁,当他再次吃到这种食品时,那种感觉往往难以找回。 

  若是现在读《书剑恩仇录》,我对它的评价应该不会有当年那么高了。但是,即使是读遍金庸、再读遍梁羽生之后,我依然觉得,《书剑恩仇录》这部作品可读性甚强,每隔几年便可重温一遍。金庸不愧是新武侠的扛鼎之人,毕竟,这只是他的武侠处女作。而通过这部作品便知道,金大侠出手不凡,起点不低,在我看来,其处女作即不亚于梁羽生的成名作《七剑下天山》。 

  论质量,在金庸的长篇作品中,《书剑恩仇录》排名当然是靠后的。但这并不等于否定它。金大侠的功力摆在那里,除了《白马啸西风》让人读过之后难起再读之意,其他作品都有让人愿意一读再读的魅力。就说《书剑恩仇录》吧,几十年来,我也记不清楚读了几遍。不夸张地说,年轻时,全书二十回的回目基本可以背下来——这部作品的回目通俗易懂,朗朗上口,多读几遍而记性又不太差的话,的确难以忘却。 

  金庸笔下的第一个男主角陈家洛并不是一个讨读者喜欢的角色。他优柔寡断,行事婆婆妈妈很不爽快,偏偏又当了一个庞大组织的一把手。在他的领导下,红花会这个反清组织的事业最终失败了。整个作品充满悲剧色彩。但角色不讨喜,不等于作品不讨喜。陈家洛虽然表现不怎么样,红花会的英雄当中却不乏读者喜欢的人物,比如武功高强的二当家无尘、三当家赵半山、四当家文泰来,以及武功不算厉害但足智多谋的七当家“武诸葛”徐天宏等。此外,“天山双鹰”陈正德、关明梅夫妇,天池怪侠袁士霄和回疆高手阿凡提等人也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。 

  当然,写得最成功的人物,我觉得还不是这些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,倒是那个丝毫武功也不会,单纯得像一个孩子的香香公主。她原名喀丝丽,是回部首领木卓伦的次女,女英雄霍青桐的妹妹。她简直是金庸作品中的第一美女,如同童话人物般的存在。陈家洛初见她时,便觉得“那少女的至美之中,似乎蕴蓄着一股极大的力量,叫人为她粉身碎骨,死而无悔”。她冰清玉洁,令人不敢直视,甚至使杀气腾腾的清廷官兵居然安静下来。就连乾隆皇帝见她皱眉时,“稚气的脸上多了一层凝重的风姿,绝世美艳之中,重增华瞻”,也“不觉瞧得呆了”。

  香香公主刚登场时,并没有让我产生多少好感。因为,我读的是武侠,不是言情,如果只是脸蛋长得好,绣花枕头一个,显然不是我所欣赏的人物。但读到后来,尤其是最后两回,香香公主的形象陡然高大了许多,我忽地看到,她比很多英雄还英雄,她是真正的英雄。 

  第十九回和二十回,至今我记得回目,写得太悲情了,连起来读其实就是一首诗:“心伤殿隅星初落,魂断城头日已昏。忍见红颜堕火窟,空余碧血葬香魂。”陈家洛为了红花会的反清大计,轻信其兄乾隆皇帝的话,决定将香香公主让给他。为了珍惜二人在一起的最后时光,陈家洛带香香公主去游长城。蒙在鼓里的香香公主别提有多开心。在她心目中,陈家洛就是无所不能的大英雄。随后,香香公主识破了乾隆皇帝准备将红花会一网打尽的阴谋,为了救情郎陈家洛,她以去教堂祷告的名义,在那里“将短剑刺进了那世上最纯洁最美丽的胸膛”,用生命向陈家洛示警。 

  文学作品写人物自杀并不稀奇。然而,香香公主的自杀不同寻常。他们族人信奉的宗教,是不许信徒自杀的。自杀的人只能永堕火窟,无法升上乐园,香香公主对《可兰经》所说的这些内容记得很清楚。但为了陈家洛,她不计这些后果。这就是香香公主的可贵之处。她是金庸笔下第一个悲情女性,成就了金庸第一部武侠作品的高度。

  如果没有香香公主,《书剑恩仇录》讲的只是一个比较普通的武侠故事。香香公主的结局使这部作品的主题得到升华。读罢掩卷,令人叹息不已,深切地感受到了悲剧的力量。 

  三联书店版的《书剑恩仇录》第二十回结束时,陈家洛在“香冢”写下一首铭文:“浩浩愁,茫茫劫,短歌终,明月缺。郁郁佳城,中有碧血。碧亦有时尽,血亦有时灭,一缕香魂无断绝!是耶非耶?化为蝴蝶。”随后,“群雄伫立良久,直至东方大白,才连骑向西而去。”故事戛然而止,余韵未绝,可谓恰到好处。但广州出版社的最后修订版,金庸却在二十回之后又加了一节“魂归何处”,让陈家洛要死要活地闹腾了一番,这简直就是画蛇添足的败笔,实在没有必要。可见,作品未必越改越好,改过了头,也许就过犹不及。《书剑恩仇录》的结尾算是个教训。(李伟明)

[责任编辑: 李喆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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